福州

“福州,风短雨长的故乡”系列之六:三坊七巷与文人

苏小玲:文人之所以品质下滑,与体制对人与文学的“绑架”关系直接。作协这类机构是许多文人的港湾,久而久之又成了他们无法摆脱的名利场。

【编者按】本文为“福州,风短雨长的故乡”系列第六篇。

救赎的基督教

也许教育,是最有效的培育价值取向的根本所在,而有人对福州的教育状况也是忧心忡忡。先提宗教,这也是一种可以普世的教育。如果说先人王审知作为福州的历史人物,有何丰功伟绩,我以为就致力于佛教了。自唐朝儒释道三教齐头并进以来,中国的统治者无不通晓以五花八门的宗教之术来驾驭他们的“子民”,有佛教家传的王审知也不例外。只是教化定位的不同,使其派生出是非利弊结果不一。五代为禅宗极盛。即便在我的老家——属于闽东、曾为福宁府地的长溪,也出了个创立伪仰宗的灵佑法师。

从史料看,为兴佛事,王者审知,曾促成了上万俗人同时剃度出世的旷世奇象。可谓僧如潮涌,规模瘆人!由于大兴土木建造寺院佛塔,八闽无处不晨钟暮鼓,木鱼声声佛音绕梁。闽国竟成“佛国”。时人因此以诗喻之:“山路逢人半是僧”。即便那些获取功名的读书人,也在以奉佛为主兼信释、道的价值左右下,或逃遁出世,坠隐空门;或入世进取、结缘仕途。而从道家者,则以超脱姿态进退自如,或求得独善其身。

自然是闽王的奠基,让这个刚刚开蛮的福州城,早早与宗教结下不解之缘,使由北方随王氏南迁的百姓平民顺从意志、安居乐业。这就是闽王铺垫的闽国主流意识形态,宗教的虚幻与包容,为这里的文化教育提供张扬拓展的巨大空间。而且,文学也随之发酵,有所成果。可惜,当宗教狂热转成迷信,将政教合一推到极致时,王朝的体制便裂缝开启。王审知之后,其政权更趋变味,末日渐近。

翻阅一本厚厚的福州史料,发现描述宗教信仰的章节异常丰富。从佛教说起,到伊斯兰教至到基督教,可以感知福州在宗教的浸染中,也是今非昔比。一个有宗教情结的我,不可能看不到它在呈现一种来自根部的、被世俗化的变态与沉吟。形大于神,某些铺天盖地的仪式只是仪式。当香烛成为承载物欲的商品,当朝拜成为利益交换的手段,当大寺小庙成为信众消遣闲暇的处所,而僧人的新潮时尚,加上寺庙按行政级别的划分,以及和尚在政坛上的风光亮相、言之凿凿,那纯粹的信仰焉能不衰?木鱼,正纷纷游出深深的寺院。

即便古今如此,我也认为那些坚持让精神嵌入寺院或教堂的人们,仍然是这个世界的一丝丝游光。介于凡尘与天堂之间、烦恼与欣慰边缘,他们以不卑不亢的姿态,按部就班、缓缓而行,守住了通往心灵自由的底线。他们深谙张扬与节制的孰是孰非,躲闪某种可能导致窒息生命的危机,在普度众生中普度自己。这种近乎神秘的力量,也不时打动我,对无形的“色空”心生敬畏。这世间,所谓小人物们的宁静和执着,也可以撼动他们最恐惧的天地。而真正的乌托邦,才可能是暗合世俗浑浊的欲念,一种喧嚣,一种歇斯底里。

宗教对尘世权力的媚俗,意味着圣神信仰的历史终结。可以说,连共产主义圣贤批判的“精神鸦片”都不是了。马克思曾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中,将基督教确定为抽象的“人的主权”,一种“不同于现实人的、异己的存在物”。或许,这只是一个无神论国家的命运归宿。眼下,我不时听到有人在说:上帝是假的。对于习惯于眼见为实的评判者们,上帝既不能证伪也不能证实,就如某种只能被假定的社会形态或主义。老实说,如果将其视作宗教,我们的信徒们会更踏实一些,因为他们也可以被解读为在仰望另一种星空。

这里,应该为基督教的晚清福州补充几句。客观上自晚清起,以英美基督教教会主导的“教会教育”影响了中国的近代化进程。虽然是在某种中外的不平等条约下,教会获得了开设教堂、实施教育的“特权”。据史料记载:从1877年到1890年的13年间,美国传教士倡导成立的“学校教科书委员会”,推出了约3万册几乎囊括现代教育全部内容的教科书读本。科学、历史学、语言学、逻辑学、心理哲学、伦理科学和政治经济学无不在列。今天的福建师范大学、福州大学、福建农林大学的前身,其前身正是教会办的“福建协和大学”。

福州,曾是教会教育的历史重镇。自建立闽都社会的“福州男塾”和“福州女塾”,1844年的学校就迅速向周围城乡扩展,其规模及师生数量居全国前列。这样的结果无论对福州还是对福建,都有不可忽略的社会进步价值。“罗马城不是一天建立的”,人类的基督教文明在中国的形成与扎根,也同样不是几年的岁月积淀下来的。可以说,在世界的几大宗教中,我个人对基督教之于世俗的伟大文化贡献,倾向更多一点的信任。

图: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私立福州文山女子中学,“姑娘妹”在实验室里

在福州期间,我临时抱佛脚,在书店购得一部盘点之作《闽都文化述论》。作者是福州的一位历史学博士、闽江大学薛菁教授。对她的历史整理与观点陈述,我自然无法做事实论证,但却要致敬其探索思考的精神。正是在这本著述里,我读到了一位美国传教士狄考文的想法:所谓完整的教育,是要对中国语言文学、数学、现代科学以及基督教的真理有个良好的理解。并且,“在任何社会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必然是具有影响力的人。他们可以支配着社会的情感和意见。”教育的重要性,已被揭示得如此清晰甚至绝对。他说这话时,是在十八世纪的中国上海。

教育,在困境中跋涉

其实,作为一种纯精神教化的特殊工具,经历社会变迁,宗教在此,更同于虚在。那么能够实在的就应该是世俗社会的教化了。福州的文化教育可以说是轰轰烈烈没有断续。从家学、私塾、学馆、书院再到现代学校,从孔孟儒学到科学人文,其模式与内容都随中国社会的教育文化同生共长。家庭、学校、社会,是策驶完整教育的三驾马车,彼此应该相互作用。只要其中的某个环节出现重大失误,都可能给教育带来缺陷。而现代教育,人们将更大的责任交给了学校,其次是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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