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

“福州:风短雨长的故乡”系列之四:中产阶级的风光

苏小玲:庞大的中产阶层是一个现代城市的标志,他们是社会强劲的润滑剂、防护层、保健品,也是一道令人不易寂寞的、流动不断的生存风景。

【编者按】本文为“福州,风短雨长的故乡”系列第四篇。

沉睡的城市公民

夜深人静,沉浸在远近历史的思索空间。我在想,一个独立的、不与任何正统勾兑的思路,这样的折腾不知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这当然不重要,它最终只属于一个人的思想或精神史。我不是历史专家、亦非文化学者,却无奈也被绑在一架历史文化的马车上崎岖颠簸。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历史的构成并书写这个历史,参与赞美或批评这个历史。并且,这与所谓官方的史记权利也是平等的。窗外正下着小雨,树叶的嘀嗒声如同音乐入耳。我喝着妻留下的咖啡,眼里的夜色也流露出几分香醇。

福州拥有五区八县,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故事与事故。那些离海最近的,某种快乐与忧伤就会拉扯得更远些,比如长乐和福清。前者的梦更多进入了美国,而后者稍近一点,是已在那边做梦的日本。可有一点相似,就是那里的人都以惊人的冒险精神干一件事:偷渡。这对福州五区内的闽都人自然不敢想象。据说他们几乎都留下来了,做自己的营生,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不太相信那些谣言:纽约或东京的月亮真会比福州的圆?

但是,那些跑到海外的福州城区外围的福州人,却在这个世界越来越多地扩大了自己的移民队伍,而且名声也越来越大。有一年我到日本采访,三菱株式会社的一位专务请我在东京的“中国料理”用餐。老板大嗓门的福建普通话,一开腔便让我有了亲熟感,一问才确认他是福州福清人!他也很高兴地说道起自己的冒险家经历,并且挺自豪地告诉我:“我们福清人在逆(日)本”那可不能小看!在美国的波士顿城,一个长乐人就在哈佛大学边上开着餐馆。我与老板和老板娘搭讪,脸上也有关不住的愉悦。他们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不像在东京遇到的那副惬意张扬。这是一种低调、收敛或被同化的涵养?

只要上网查,就会看到不少这样的帖子:“台湾怕平潭,美国怕亭江,日本怕福清,英国怕长乐,全世界怕福建!”这种纯属夸张的民间想象或叫意淫,却倒也说明了一个客观事实:在不长的百来年历史中,大胆或有志的福州人用脚投了他们对生存环境的选择票。然而,身居海外,他们也依然热爱着这片故土,并不断支持着家乡的物质生活的改善。按经济学的说法,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大的一群外汇储备创造者!

凭实说,因为有了庞大的外围人口的移民,城中心的人们也悄悄地收藏着一份不易外露的底气。或许,即便第一次遇见所谓的“洋人”,他们也会以民族的自豪感给出一种不卑不亢。更何况,在那个曾经无比荒凉的仓山区,也早已挤满了因为对东方中国的好奇、探险、商务、投资、寻宝、办学、设教堂而前来驻扎的西洋人。20世纪初始,就有英、法、美、德、俄、日、荷等十多个国家在此设立了福州领事馆或代办处。仓山至今还保留着一群风格多样、造型美观的近代建筑。

仓山也曾经如此多娇,令许多后来的福州人有了可观赏的名胜古迹,有了可驻足的独特风景。而一个法国人也曾参与了这种历史记忆的原创,他就是法国著名诗人、剧作家和外交官保罗・克洛岱尔。1900年10月,八国联军正在北京扫荡圆明园,而克洛岱尔却从马赛启程跑到了仓山,当起了法国政府驻福州领事馆的领事来。这位天性浪漫的诗人,干的最惊天动地的事情不是他的领事公务,而是起始于这里烟台山的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四个月的风花雪月,最终演绎成一出旷日持久的精神悲剧。而他的情人,是在仓山落脚的波兰与苏格兰的混血儿美女——罗茜。当然,罗茜在仓山也有自己更多的故事。

今天的福州之所以还保留着他的纪念故居,是因克洛岱尔依然属于自己的辉煌。他以在仓山积累的素材写就的一部《认识东方》,成为法国人最早认识中国的重要媒介。这位后来法国的多国驻外大使、日后成为法兰西院士的诗人,还是伟大的雕塑家、《思想者》作者罗丹的亲戚,也是伟大的作家、《约翰•克里斯朵夫》作者罗曼•罗兰的朋友。只不过,中国对此没有更多的反应,而他克洛岱尔给福州或仓山留下的只是飘荡一处的、欧洲人的文化生活气息而已。

图:福州鼓楼区老照片

在我个人的感觉中,福州最有文化气息的也是仓山,虽然历史上它是先以丰富的“米仓”和“盐仓”出的名。这里有福州最出色的院校。据说“福建师范大学”,也是前清“福建优级师范学堂”延续下来的,但能影响中国教育的大师却也寥寥无几,叶圣陶大概算一个。我的第一故乡霞浦的老乡黄寿祺先生,也曾在此担任过副校长一职,他是中国知名的易学家。只是,周易的那种"刚柔相摩,八卦相荡"的神秘说法,对一般外行而言,解读起来难度非常,不宜推广。

在我到福州之前,这所百年老校发生了一件事:一位教授,因在课堂实话实说,或许还出于某种责任与良知,大概因哪位无知学生的告密,竟然被叫停下课受到处理。学生即使不同意老师的观点,也是可以当面交流探讨的;学校认为这位教授超出了教学的范围,也是可以进行劝诫的。如何可以如此粗暴的方式,使其成为令人尴尬的教育现象?再说,大学不应成为政治正确的说教舞台,恰恰相反,它应该成为培养认知“政治可能不正确”能力的启蒙之地。即便有不一的思想观点,应允许进行讨论、商榷,理出是非。

大学生需要具备独立思考与辨别能力,走进社会才能应对各种复杂的现实问题。他们更不应该是提线下的木偶,而应是新时代新生活的思想活跃的探索者。当年民国的北大,不就是因不同学说异彩纷呈、各种学术你来我往,自由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与君主主义者同台亮相,才有了胡适、陈独秀、辜鸿铭的多奇斗艳,才有名震中外的思想独立、学术自由的北大精神吗?在我看来,若如此气氛再扩大渲染开来,则恐仓山难免不起沧桑矣!

以前,我最经常出没的就是鼓楼区了。这是现在福州城市的中心地段。显然,这里的鼓楼不像南京或北京,更不同于作为十四朝古都的西安,它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大概是因为以往那些入城或守城的人们不善于维护楼城、不爱惜文化的遗址。八一七路像一条中轴线,从北向南穿起一串今古相间的高低建筑。这中间的东街口最是人头攒动的繁华。当然,鼓楼今天的最美之处,应该是屏蔽了嘈杂的西湖夜色。我几次在此一条栈道上散步,湖边四周彩灯烁烁,湖面的倒影也是一片波光粼粼、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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