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米奇尼克深感困惑。在王府井,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座接一座的购物中心;在后海,他看到青年们穿着时髦,空气里飘荡着香气与欢乐;在颐和园,他沉醉于园林之美。
这难道不是民主与自由的社会吗?如果不是,它一定需要民主与自由吗?生活在这样曼妙传统里,谁又需要西方?他的表情似乎在这样追问他的中国朋友。
是啊,眼前的景象与他印象中的极权或共产主义太不相同。从华沙、布拉格到莫斯科,共产主义曾分享着相似的味道、颜色与表情。色彩单调的外套、冬日空气里的煤灰味、人们漠然的表情,还有长长的队伍——人们总是在排队,为一公斤鲜鱼、一件新款式衣服、一本书,它们都是匮乏、压抑的产物。共产主义许诺了一个富足、平等、自由的社会,带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现实,它声称要解放人,却把人们推向了奴役的深渊。但眼前的中国却是另一个景象,它在政治上仍高度控制,人们仍享有到物质与生活上的诸多自由。
这是2010年7月,米奇尼克因一场名为“中欧对话”的论坛而来。在很大程度上,这个论坛是为了中国崛起的新现实而设立。二十年来,贸易、技术、市场曾充当了中国与欧洲交流的主要、甚至唯一的语言,而双方在思想、哲学、艺术的杰出人物之间的对话则很少发生,它也很难发生了。倘若对话的精神是跳出自身的狭隘,通过对方的眼睛来发现事物的新维度。在很大程度上,中国官方把持着对话权,它的首要兴趣是强调中国的独特性。
米奇尼克随欧洲代表团而来。在欧洲、或西方世界,他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历史人物,与瓦文萨、哈维尔一样,被普遍视作1989年天鹅绒革命的缔造人之一。过去20年里,他是波兰最有影响力的报纸《选举报》的总编辑。他谈论波兰的新命运、欧盟的扩大、美国的对伊战争,他的意见被广泛的倾听。但在很大程度,他也是个日渐被忽略、被模式化的人物,他的身份被定格在冷战的晚期——一个坚定的反极权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