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纪事

《印度商报》与小站一夜

FT中文网专栏作家许知远:在站台上,我碰到一个印度年轻人。我的江南,他的莫卧尔,我们都是衰落文明的孩子,而今又都在声称自己再度崛起。

你几乎闻得到败落的气息。

那是桌子上的粉尘味,屋檐上的蜘蛛网的味道,墙壁上的像框脱落的金边的味道。

这是Tangra的中国厂商理事会的办公室。在对着门的那面墙的正中,是并列悬挂的孙中山与甘地的画像。我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相逢。世界的联系总比我们想象得更密切,甘地曾对一九一一年的中国革命深怀希望,它也是亚洲反抗殖民者的广阔斗争中的一环。对于各自的国家,他们的象征性都要远远大于实际作用。

在其他的两面墙上,则是厂商会理事会的黑白合影照片,看得出它曾经繁盛一时,还有历任会长的半身像。照片像是三十年代上海滩里的照相馆冲洗出的,男人们的表情镇定、而略有羞涩。其中一位特别英俊,像是《良友画报》的封面人物。

“他一九六九年就死了,被谋杀的,”站在我身旁的李万成说。死亡激发起他昨夜被压抑的表达欲望,他说起这个华人社区持续不断的内斗,从商会的管理权到中学的运转、报纸的编辑。话头刚开,他又停止了。我依稀感到,他一定是这某个派别中的一分子,他不愿意领我去那个关闭不久的华人中学,因为不想提及“伤心事”。“谋杀”、“伤心事”,也像昔日的繁华一样随着社区萎缩了,剩下的人只能延续往日,没有力量和热情再开创些什么了。

在理事会的办公室的内间,我碰到了张国才和《印度商报》的编辑们。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旁,一位编辑在上网找文章,一位在编辑文稿,还有一位正在收拾东西——她已经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张国才正把打印出来的稿件裁减,贴在一张四开的白纸上。《印度商报》每日出版,四个版面,它不需要印刷机,只要把编辑好的纸样在复印机上批量印出就好了。它只有文字,没有照片,发行量是两百份,都是订户。

张国才是这份报纸的发行人。六年前,当他从一家皮革厂退休后,就承担起这个职务。算上他的四位编辑,一位印度的送报员,这五人的迷你编辑部运转着世界上发行量最小的报纸。我随手抄起手旁的一期旧报纸,出版于二零一零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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