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纪事

莫斯科的年轻人(一)

FT中文网专栏作家许知远:在一个被宣布为“历史终结”的时代,似乎早已被埋葬的极端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再度兴起。我在莫斯科的导游小郝,就曾遭到俄国仇外的“光头党”青年的袭击。

在斯摩连斯克大街上,小郝突然谈起了专诸、王僚、要离——春秋的四大刺客,还有一个聂政,他和我都想不起来名字了。他敬佩他们的勇气,为了某个信念置生死于不顾。

他是我在莫斯科的导游,腰身结实,嗓音宽厚,带着东北人的爽朗,可以耍上一套双节棍。他二十五岁,已经在莫斯科生活了十一年。他的父母是第一批中国淘金者,他们先是为了帮助中国国营企业把积压在仓库里的鞋子、夹克、棉袜、塑料盆卖给俄罗斯的小贩,接着他们成立了自己的贸易公司。苏联帝国变成了俄罗斯等十五个共和国,民主选举取代了党天下,对中国的轻工业产品的需求却没有减弱。这个国家产生了托尔斯泰、肖斯塔科维奇,领导了世界革命,却仍不能给他的国民缝制出足够的裤子。

小郝在这里读了中学,如今在一所大学中攻读心理学硕士,从威廉•詹姆斯、马斯洛到埃里克•弗洛姆,他读过所有重要的心理学家的作品,还有几个俄语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业余时间,他在一家旅行社打工,是专业的商业谈判翻译,暑期时,他还是兼职的导游。中国游客正四处涌来,倘若要出国,西欧、东南亚仍是他们的首选,但俄罗斯的吸引力正日益增加。尤其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中国人,这是一次怀旧之旅,莫斯科的郊外、卓娅和舒拉、高尔基、阿尔芙乐巡洋舰,都曾是他们青春记忆的一部分。带领一个三十个人的旅行团不是个轻松的事。在莫斯科机场的入境处,我亲眼看着一个年轻导游如何声嘶力竭地给一位走丢的团员打电话。他可能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从机舱到海关,这短短的一段单向道,也有人会走失,或许他也在心疼这昂贵的国际长途电话费。“你一直顺着走廊向前走不远就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瘦脸的年轻人一边对着电话吼,一边用俄语对着窗口内穿着蓝色制服、满脸不耐烦的女检查员陪着笑脸。那个满脸茫然和焦虑的中年人最终还是来了,身穿黄条纹T恤衫。然后是点名、排队、顺序过关,旅游团变成了小学班级,刚才的吵吵闹闹停止了,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每个人的回应积极有力,带着一种找到了坐标的放松感。不管变得多么脑满肠肥、多么充满世故,我们似乎都有一颗未成熟的心,既放纵自我、又等待着被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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