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问姜峯楠(Ted Chiang)是否愿意坐下来和我共进午餐时，他的回答——就像他写的故事一样——简洁而精确：“我很乐意谈论人工智能的当前时刻，以及科幻小说是如何与之相关的，”他回邮件写道。“但我不会谈论我的个人生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一起吃午饭。”
我感兴趣的不是姜的个人生活，而是他头脑中的世界。这位华裔美国作家是他那一代最受赞誉的科幻作家之一，在30多年的时间里，他仅仅写了18篇短篇小说，就获得了多个主要的科幻奖项。他的中篇小说《你的生活》讲述了一位语言学家学会与外星物种交流的故事，这部小说被改编成好莱坞电影《降临》。
姜的许多作品都带有他独特风格的印记：简洁、科学严谨，最重要的是，具有惊人的独创性。在他的短篇小说《对我们的期望》中，一个叫做“预测器”的装置让人类发疯。这个小玩意就像一个汽车遥控器，由一个按钮和一个绿色的LED灯组成。灯总是在你按下按钮前一秒钟闪烁。当人们试图智取它时，他们发现这是不可能的。这个概念表明，在这个想象的世界里自由意志的匮乏，以及为什么人类需要相信自由意志才能生存。这一切只用了两页半的篇幅。
我们约好在“地中海厨房”见面，这是一家朴实无华的餐厅，位于华盛顿州枝繁叶茂的贝尔维尤，与西雅图仅一河之隔，姜和他的妻子已经在西雅图生活了很多年。姜低调地走了进来，他55岁，瘦削，脸上没有皱纹，头发灰白，扎了一个长长的马尾。他穿着白色T恤和奶油色裤子。他很有礼貌，但一般不立即回答问题。
他说：“当人们得知我在东海岸长大时，他们常常感到惊讶。我总是想起漫画家约翰•卡拉汉(John Callahan)的一幅漫画——这幅画描绘了纽约和洛杉矶之间的差异。在纽约，人们会说“去你妈的”，但他们的想法是“嗨，你好！’ 而在洛杉矶，人们会说，‘你好’，但他们的想法是‘去你妈的！’”他向我保证，这不是他目前的想法。“但我想我是那种安静的人。”
所以，如果他必须为人工智能发明一个不同的术语，会是什么？他的回答是：应用统计学。
我直接从旧金山过来，在那里我参观了世界领先的人工智能公司。每个人都言必称“生成式”人工智能，这是一种新型软件，可以根据对话查询生成类似人类创作的散文和图像。这些新工具的硅谷发明者正在努力应对这个能够使用人类语言的技术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哲学挑战。
这些都是姜峯楠作品的读者所熟悉的主题：语言和认知之间的关系，超人智慧的含义，以及最终，我们在世界上地位的变化。
我们还没来得及点餐，老板兼服务员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红椒扁豆汤出现了。它的味道立刻唤醒了我的味蕾：咸而辛辣。当我们开吃时，姜以沉思的方式对我的观察提出了质疑，我认为他的虚构世界和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正变得越来越近，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