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艺术家徐冰,现工作、生活于北京和纽约。2007年起,就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导。作品曾在纽约现代美术馆、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伦敦大英博物馆等多个艺术机构展出。1999年获得美国最重要的个人成就奖,麦克阿瑟“天才奖” (MacArthur Award)”。2010年被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授予人文学荣誉博士学位。2015年被授予美国国务院颁发的艺术勋章,被美国康乃尔大学授予安德鲁-迪克森-怀特教授称号。FT中文网专栏作家吴可佳女士在北京专访徐冰先生。)
吴可佳:感谢您接受FT中文网《谈艺录》的采访。2015年对您而言是非常繁忙的一年。年初您获得了美国国务院颁发的艺术勋章,是中国第二名艺术家获得此荣誉。您是否能向我们的读者介绍一下这个奖项,包括它的评判标准以及在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的意义?
徐冰:这个奖是美国新设立的一个奖,每年会颁给一批艺术家。它主要是为了推动美国在全球的文化政策。对我们有启发的是,美国这个国家除了在经济上之外,在艺术上也会比较多地考量与全球的关系。这个奖是一个大使馆的艺术项目,即通过大使馆的系统,在全球布置美国的艺术趣味。最早在肯尼迪政府就有这样的思路。我是因为在前些年参与了比较多的关于使馆的艺术项目,特别是当时贝聿铭先生在美国华盛顿设计了新的中国大使馆,贝老邀请我为这个中国大使馆设计一个主体的公共艺术。因为他觉得他的大使馆太硬,所以他希望我做的东西能够把这个“硬”给调一下。后来我就做了一个叫“紫气东来”的东西,感觉像一种气,因为他的建筑是有很多烟囱的感觉——像天窗又像烟囱——这是他晚期的一个风格。当然在这个同时,中国给北京的美国大使馆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地方。美国大使馆又邀请我做一个作品。他们看中了我的“猴子捞月”——在华盛顿的Sackler(赛克勒美术馆)挂着。我们有两个“猴子捞月”,就把另一个借给北京的美国大使馆十五年。当时那个经验也很有意思:几乎在同时为两个大使馆做作品。所以他们可能觉得这个人在此之间做了一个贡献。就是这么一个奖。
吴可佳:与您同时获奖的包括Mark Bardford(马克-布莱德福特),Julie Mehretu(朱莉-米若图)和Maya Lin(林璎)。这些艺术家也是比较活跃的。
徐冰:是的。他们还是比较看重艺术家曾经为这个项目做过具体贡献的,当然他们也要看这个人的整体艺术影响力和艺术水准。
吴可佳:2015年除了获得这个奖项,您还有几个其他的艺术项目,包括两对“凤凰”:一个是纽约Cathedral of Saint John the Divine(圣约翰神明座堂)的一对,还有是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一对。您能介绍一下这两对“凤凰”的故事吗?
徐冰:“凤凰”确实比较大、而且效果也是挺特殊、挺强烈的,所以在哪儿展反映都挺好的。这也是因为“凤凰”特殊的经历:它原先在北京CBD的大楼没有挂成——这是因为它和中国现实的发展太紧密了。它的每一块材料都和这个地方的发展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所以这个时代、或者说社会现场的变动就会影响到这个作品的生成和它以后的命运,因此有了它后来在世界各地游走的经历。从Mass MoCA(美国麻州现代艺术博物馆)到了纽约大教堂。那个效果确实不错。
吴可佳:对,当时的效果是非常震撼的。
徐冰:因为大教堂的空间有它特殊的辉煌和那个尺度。我刚去的时候,担心凤凰在那里会显得小。因为教堂的室内空间太高了:它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大的圣公会教堂。但是凤凰放到里面,真是感觉特别合适,而且它一点不显得小。这个凤凰身上携带了一种很强烈的从东方、从中国现场带来的气息。它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用很低廉的材料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的感觉。它有一种自身的尊严,和教堂的这种尊严和辉煌构成了一个来自于不同的辉煌与尊严的张力。这种张力让这个空间充得很满,而且很精彩。当时那里的大主教就说了,我们太喜欢这个凤凰了,因为这个凤凰和我们宗教的关怀是不谋而合的:宗教也是关注底层的,这个凤凰其实它说到根儿上也是对最底层的一种关照。再一个它表达的是现实生活中所不如意的东西,通过凤凰给它一个寄托与未来。所以凤凰到晚上,它本身很粗糙或者有很强烈现实感的东西就消失了,只有凤凰星系是亮的、星星点点、离我们很远,这些东西都是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