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学生为何变得如此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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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start":8.14,"text":"在不到两周的时间里，英国将有25万名18岁的青少年最后一次来到学校，收集一张纸，上面印着字母表中的三个字母。这些分数将总结他们迄今为止的学业成就，将影响他们今后的教育——甚至可能影响他们的余生。其中25人将是我的学生。"}],[{"start":27.77,"text":"我不知道他们那天会是什么感觉，但我充满了怀疑。自去年9月以来，我一直在尽最大努力教他们垄断竞争、拉弗曲线(Laffer curve)和A-level经济学的其他课程。但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我是否给予了他们所需要的支持？"}],[{"start":44.34,"text":"在全国范围内，这些青少年可能是有史以来获得A-level，也就是英国高考成绩的13年级学生中最为脆弱、准备不足和不快乐的一群。"}],[{"start":55.25,"text":"因为被关在家里，他们错过了12年级一半的课时。他们以前从未参加过公开考试，因为他们错过了普通中等教育证书(GCSE)考试。此外，新冠疫情还带来了情感上的影响：即使是在最好的时候，作为一个青少年也并不容易，但疫情期间是最糟糕的时候，他们被关在远离朋友和亲戚的地方，没有任何让他们保持理智的生活仪式。我们都知道，那些在疫情爆发前勉强应付的人，在疫情过后会比以前更糟糕。"}],[{"start":null,"text":"<blockquote class=\"n-content-pullquote\"><div class=\"n-content-pullquote__content\"><p class=\"is-text-only\" id=\"id-4\">当我开始这份工作的时候，我并不担心这个学校的孩子会自杀。现在我认为这可能会发生……这是一个非常烫手的山芋，就在我手上</p><footer class=\"n-content-pullquote__footer is-text-only\" id=\"id-5\">市中心一所学校的保安负责人</footer></div></blockquote>"}],[{"start":86.42,"text":"我不知道，这种痛苦会有多普遍，会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这会让教学变得多么困难。“焦虑在全国各个年龄段的儿童中都有流行。它甚至比我预期的更明显，”英国儿童事务专员蕾切尔·德·索萨(Rachel de Souza)说。去年，她就封锁的影响对50多万儿童进行了调查。"}],[{"start":107.21000000000001,"text":"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的最新数据显示，患有“疑似精神障碍”的年轻人数量已从疫情前的九分之一上升至六分之一。目前有创纪录的42万名儿童因精神健康问题接受治疗。去年4月至10月期间，因自杀念头、饮食失调和自残等严重心理健康危机而需要治疗的儿童人数增加了77%。"}],[{"start":130.65,"text":"我在一所女子学校教书，女孩们的痛苦似乎更严重。根据学校青少年心理健康联盟的数据，英国近四分之一的年轻女性患有心理健康障碍。16-18岁的女孩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自残。"}],[{"start":145.97,"text":"卫生系统无法应对这种需求。在一些地方，学校报告说，有严重症状的学生等待CAMHS（儿童和青少年心理健康服务）的名单超过一年。一些校长不得不雇用自己的辅导员--但即使他们能够负担得起，也几乎没有足够的辅导员。"}],[{"start":163.63,"text":"“当我开始这份工作时，我并不担心这所学校的孩子会自杀，”市中心一所学校的保卫负责人告诉我。“现在我认为这可能会发生。这个角色很难。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就在我手上。”"}],[{"start":null,"text":"<div class=\"pic\"><picture><img src=\"https://www.ft.com/__origami/service/image/v2/images/raw/https://d1e00ek4ebabms.cloudfront.net/production/5904d7af-c415-4f89-9fe4-a1d82a547b94.png?source=ftchinese&fit=scale-down&width=1920\"></picture></div>"}],[{"start":null,"text":"<hr>"}],[{"start":177.6,"text":"青少年无法应对的第一个，也是最明显的迹象，就是他们缺席--他们没有来上学。我所在的13年级班有25名学生，但在整个一年中，出现在任何一堂课上的最大人数是22人。有时名册上的人数低至16人。"}],[{"start":194.82999999999998,"text":"学校出勤率低是新冠疫情最严重和最持久的教育遗留问题；封锁结束一年多以来，没有迹象表明学校出勤率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在我的学校里，整体而言，出勤率比大多数学校要好得多，部分原因是采取了给家里打电话的政策，在极端情况下，会派小巴士把学生从床上叫起来。但是，全英格兰中学的数字已经从2019年的约95%下降到现在的不到90%。随着学生年龄的增长，出勤率变得越来越差，尽管没有13年级的官方数据，但官员们说这个数字可能低于80%。"}],[{"start":234.05999999999997,"text":"政府正在绞尽脑汁，想找出能在全国范围内做些什么，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行动。在封锁期间，它告诉学生，他们的健康比他们的教育更重要。现在它需要找到一种方法来做一个反鼬(reverse ferret)，也就是180度的大转弯，告诉他们教育真的很重要。上学是个习惯。对于那些最需要上学的孩子来说，这个习惯已经被打破了。我曾与我的辅导小组中的一个女孩就她糟糕的出勤记录进行过一次谈话。她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学校，在封锁期间，我们不都是自学吗？”这话颇有道理。"}],[{"start":null,"text":"<blockquote class=\"n-content-pullquote\"><div class=\"n-content-pullquote__content\"><p class=\"is-text-only\" id=\"id-14\">不受限制地使用社交媒体，就像给一个9岁的孩子一瓶伏特加，然后说“祝你好运”。</p><footer class=\"n-content-pullquote__footer is-text-only\" id=\"id-15\">朱丽叶•奥克谢特，心理健康顾问</footer></div></blockquote>"}],[{"start":272.07,"text":"当我的六年级学生经常缺课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由于心理健康状况不佳，他们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我不完全确定这是怎么回事。一方面，围绕心理健康的耻辱感已经消除，讨论它不再有太多的羞耻。但另一方面，疫情大大加剧了儿童心理痛苦的上升趋势——部分原因是整日整夜上网的有害影响。“不受限制地使用社交媒体，就像把一瓶伏特加送给一个9岁的孩子，然后说：‘祝你好运，’”伦敦一所顶尖私立学校的心理健康顾问朱丽叶•奥克谢特(Juliette Oakshett)说。"}],[{"start":307.56,"text":"无论其原因是什么，大多数教师都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处理这种规模的痛苦--教师培训中几乎没有涉及这一点。我所知道的是，如果一个学生明显不吃东西或自残，那么我必须立即向学校报告。"}],[{"start":323.08,"text":"更困难的是知道如何处理其他问题——更大的青少年群体，他们没有足够令人担忧的报告，但他们似乎压抑或焦虑，似乎没有在学校生活中取得好成绩。根据《英国医学杂志》(BMJ)报道的一项研究，英国29%的学生“无精打采”，而一种对成年人似乎很有效的治疗方法——正念训练——在学校环境中似乎一点帮助都没有。"}],[{"start":347.34,"text":"我对自己学生的本能做法是不顾一切地坚持下去。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告诉全班同学，焦虑是一种有用的、必要的东西，无论如何，考试就是为了让他们焦虑。当我说话时，房间里传来一阵寒意。我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最没有吸引力的东西：一个否认心理健康的人。"}],[{"start":368.19,"text":"经常有学生告诉我，我设置的作业量对他们的心理健康有害。当我打电话到他们家里解释说，每个科目每周六个小时的作业被认为是学生在A-levels考试中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时，我经常发现家长坚定地站在他们孩子一边。他们说，他们的女儿很焦虑。我不应该一直催促他们。每次这样的谈话后，我都会想：难道父母不是更有可能是对的吗？"}],[{"start":395.49,"text":"父母态度的变化似乎是后新冠病毒时代的一个普遍特征：他们不再被指望来强化学校作业必须完成的信息。英格兰北部一所学校的副校长告诉我：“过去我们得到家长支持。但现在他们只会说，‘她经历了很多。’”这很难不让人感到同情——他们的孩子经历了很多。但这就是他们旷课不做作业的原因吗？"}],[{"start":418.72,"text":"让学生焦虑的不仅仅是我设定的作业量。而是课程本身。去年，我教七年级的学生公开演讲，坚持每个孩子都轮流站在前面，向全班做报告。一名学生觉得这太有压力了，她开始抽泣。我又在想：我应该放过她吗？在美国，有一场学生领导的运动，要求取缔强制性的课堂陈述，因为这是对焦虑学生的歧视。我很确定这是一条灾难性的道路。但让一个11岁孩子感觉痛苦，也不大对。"}],[{"start":450.85,"text":"我约见了学校的安保负责人，讨论我该怎么办。她开始告诉我关于创伤的教学实践，按照这种实践，你对待每个孩子，就像他们遭受了创伤一样。这在我的学校很有意义，1500名儿童中有50人在疫情期间失去了一位亲密的家庭成员。但我想问的是，这是否意味着普遍降低预期，这是否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的谈话并不长。在短短六分钟内，她就被有关个别孩子的电话打断了四次。最后一个电话是关于一些非常严重的事情，她不得不停止和我说话，去解决问题。"}],[{"start":null,"text":"<div class=\"pic\"><picture><img src=\"https://www.ft.com/__origami/service/image/v2/images/raw/https://d1e00ek4ebabms.cloudfront.net/production/b894310f-a13a-41a0-8cbf-484a0e6cec8e.png?source=ftchinese&fit=scale-down&width=1920\"></picture></div>"}],[{"start":null,"text":"<hr>"}],[{"start":487.98,"text":"各地的学校都在调查学生的困境，并想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应该采取强硬措施，还是怀柔政策？我以前教书的学校采取了强硬的方法：没有任何借口，统一的高期望值，对守时和家庭作业的要求如此无情，以至于学生别无选择，只能遵守。我现在的学校采取了一种更温和、更细微的方法，基于个别学生的福祉。哪种方法更好？我们怎么会知道呢？"}],[{"start":516.62,"text":"“重新连接伦敦”(Reconnect London)的负责人凯瑟琳•文森特(Katharine Vincent)表示，这很困难。该组织成立的目的是让伦敦的学校负责人相互沟通，帮助解决影响所有学校的问题。“一方面，有必要让学生准备考试，而另一方面，我们不想加剧现有的心理健康状况。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考虑到学校的资源已经非常紧张。”"}],[{"start":null,"text":"<blockquote class=\"n-content-pullquote\"><div class=\"n-content-pullquote__content\"><p class=\"is-text-only\" id=\"id-26\">还有那些有精神疾病的学生需要帮助。还有一些学生过得很糟糕，不能很好地应对，并诊断自己身体不适</p><footer class=\"n-content-pullquote__footer is-text-only\" id=\"id-27\">彼得·方纳吉教授，安娜·弗洛伊德研究中心首席执行官</footer></div></blockquote>"}],[{"start":540.47,"text":"有一天，我在学校给我们的小组上一节关于心理健康的PHSE(个人、社会、健康和经济教育)课。这是所有学校都在做的事情，它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它减轻了心理健康的耻辱，让身体不适的学生感觉不那么孤独。"}],[{"start":557.76,"text":"在上课的过程中，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学生说他们有焦虑，我开始感到不安。解除禁忌也许很棒，但所有这些自我诊断，对我来说都是错误的。我担心我的教训只会加强他们已经从TikTok收集到的信息。如果你在平台上输入“焦虑”，出现的第一个视频是一个迷人的少女，她说咬指甲和心不在焉是你有焦虑的迹象。超过900万人观看了它。"}],[{"start":584.48,"text":"安娜弗洛伊德中心(Anna Freud Centre)提供儿童心理疾病的治疗、培训和研究，其首席执行官彼得·方纳吉(Peter Fonagy)表示：“这里有两个问题可怕地交织在一起。一些患有精神疾病的学生需要帮助。还有一些学生过得很糟糕，不能很好地应对，并诊断自己身体不适。”"}],[{"start":603.41,"text":"他说，这种自我诊断使孩子们比以前更焦虑、更不快乐。更糟糕的是，逃避让他们焦虑的事情(学校和考试)，肯定会让焦虑更严重。"}],[{"start":614.24,"text":"“我们需要提高公众的意识。但这需要与理解相结合——目前这方面的理解非常贫乏。我们所面临的不是一种精神疾病的流行病。”"}],[{"start":624.53,"text":"他认为，可能患有精神疾病的儿童数量增加的最大原因，来自解读的改变。医生问的是同样的问题，但对心理健康更了解的患者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这并不完全是正面的。“焦虑、情绪低落和不快乐不是疾病。它们是生活的一部分。学生们正在苦苦挣扎，需要更好的应对方式，但他们没有健康问题。身体不舒服的人应该送去接受心理辅导，但心理辅导会使其他人的情况更糟。”"}],[{"start":655.5899999999999,"text":"在他看来，在学生面前扮演心理医生，并不是我作为老师的职责。他说，“这是我的工作。”对焦虑的学生心慈手软，当然不是我的工作。相反，我的职责是管理一个有明确界限的、可预测的、运转良好的教室。"}],[{"start":673.1299999999999,"text":"我说，当学生们明显很痛苦，并告诉我他们有焦虑时，这很难做到。我该怎么做，无视它吗？如果他们真的身体不适，继续伤害自己怎么办？他也认为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位置。"}],[{"start":687.8699999999999,"text":"他说：“教师已经被扔进狗窝了。如果你做了，你会挨骂，如果你不做，也会挨骂。”"}],[{"start":null,"text":"<hr>"}],[{"start":694.9099999999999,"text":"尽管如此，我们令人振奋的谈话还是让我感到安心。我决心设定坚定的界限，倾听我的学生们的声音，在他们建立适应能力的过程中支持他们。"}],[{"start":705.9499999999998,"text":"然而，与此同时，我怀疑对这些青少年来说，还有一些事情正在增加他们的焦虑水平，这与自我诊断或新冠疫情都没有关系。英国公共考试系统的设置，就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地焦虑。"}],[{"start":720.5699999999998,"text":"45年前，我参加了自己的A-levels考试，那时我没有来自父母、学校或社交网络上吹牛的朋友的压力。但我仍然感到压力很大，在此后的30年里，我经常在凌晨3点醒来，浑身是汗，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忘记复习物理A-levels考试，而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参加物理考试。"}],[{"start":743.1699999999998,"text":"对这些青少年来说，情况要糟糕得多，因为压力被放大了：学校和教师个人都以学生的成绩作为评判标准。当我责备我的A-level班的学生不够努力时，我是纯粹为他们着想，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好，因为他们的成绩也将是我的？"}],[{"start":761.1199999999999,"text":"如果教师的工作既要帮助学生通过考试，又要让他们获得应对生活中遇到的困难的勇气，那么就后者而言，我是失败的。我忙着告诉他们考试很重要，以吸引他们做一些工作，却忘了教他们一些同样重要的东西：如何应对失望。我只希望，我的学生在成绩公布日到来的时候，不需要用到这种重要的生活技能。"}],[{"start":784.9499999999999,"text":"露西•凯拉韦是英国《金融时报》的特约编辑，也是Now Teach的联合创始人，该组织帮助有经验的专业人士重新培训成为教师"}],[{"start":794.65,"text":"如果你正在努力应对或受到本故事中任何内容的影响，你可以联系英国的撒玛利亚人(Samaritans)，电话是116 123或jo@samaritans.org． 在美国，国家自杀预防生命线是1-800-273-8255。更多信息请访问mind.org.uk, samaritans.org和save.org"}],[{"start":815.64,"text":"第一时间了解我们的最新报道--关注@ftweekend我们的Twitter账号"}]],"url":"https://creatives.ftacademy.cn/album/79535-cn-1659770365.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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