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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秤砣铁了心？对德国军舰穿越台湾海峡的分析和展望

成朝庭：这是德国政府一次深思熟虑的行动。既有意识形态诉求，也有地缘政治考量，而且反映了德中关系的结构性变化。

更新于2024年10月11日 15:4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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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start":9.82,"text":"1.引言"}],[{"start":11.02,"text":"2024年9月13日，德国不顾中国明确反对，派遣两艘军舰穿越台湾海峡。"},{"start":18.05,"text":"德舰此次航行，是为了从韩国到菲律宾参加联合军事演习，是德国“印太部署”活动的一部分。"},{"start":25.65,"text":"这次行动，对德国来说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因为德国只是一个中等强国，而中国却是一个世界大国，两者力量对比悬殊。"},{"start":35.76,"text":"那么，离台湾海峡有万里之遥的德国，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呢？"}],[{"start":41.46,"text":"2.意识形态诉求"}],[{"start":43.82,"text":"德国方面为此次行动打出了维护“航行自由”和国际法的旗号，强调台湾海峡属于“国际水域”。"},{"start":51.89,"text":"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瑞斯（Boris Pistorius，社民党籍）对记者表示，“国际水域就是国际水域，（经台湾海峡）是最短的航线；而且考虑到天气情况，这也是最安全的航线，所以我们要通过。”"},{"start":66.03,"text":"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非常坚定，表明德国此次行动并非一时冲动，而且也绝不后悔。"},{"start":72.84,"text":"德国外交部发言人则称，由于航线经过“国际水域”，根据国际法无需向中国通报。"},{"start":79.91,"text":"而德国总理朔尔茨在被问及此事时表示，“没有太多可说的……这是一条国际水道。”"},{"start":87.02,"text":"由此可见，在得到德国总理批准后，皮斯托瑞斯这位德国近年来最为强势的国防部长，实施了本次行动，而德国外交部则进行了配合。"}],[{"start":97.86,"text":"德国将此次行动归因于维护国际法，这种意识形态诉求，对重视价值观的德国和西方社会各界相当有效。"},{"start":106.76,"text":"德国经济界重要媒体《商报》发文认为早该如此，因为这次行动表明德国勇于捍卫“航行自由”和现行国际法。"},{"start":115.81,"text":"瑞士《新苏黎世报》也于9月14日发文称，既然中国军舰可以通过直布罗陀海峡驶入地中海，通过英吉利海峡、或丹麦和瑞典海峡驶入波罗的海，那么德国军舰也可以穿越台湾海峡；虽然德国决定来得太迟，但总比没有强。"},{"start":132.14,"text":"此文表示，区区两艘德国军舰当然无法挑战中国的军事优势，但“鉴于中国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其他国家必须对此予以反击，这是德国致力于维护国际法的一个重要而正确的标志。”"}],[{"start":145.82999999999998,"text":"3.地缘政治考量"}],[{"start":148.14999999999998,"text":"然而，尽管德国政客和德语媒体的道义调门唱得很高，这次行动实际上却有着深刻的地缘政治考量，是为了威慑中国、策应俄乌战争并示好美国，进而实现跨大西洋体系和印太地区的联动。"}],[{"start":162.26,"text":"3.1 介入印太，企图威慑中国"}],[{"start":165.91,"text":"早在默克尔当政的2020年9月，德国外交部就发布了首份《印太指针》，阐明了德国的亚洲战略。"},{"start":174,"text":"该文件指出，全球政治和经济力量平衡正日益向印太地区转移，该地区将对塑造21世纪国际秩序至关重要。"},{"start":183.54,"text":"因为印太地区拥有大量年轻、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口，数十年来经济快速增长；美国、中国和日本这三个世界最大的经济体都位于印太地区，而印度将在几年后跃升为第四大经济体；全球33个特大城市中有20个位于该地区。"}],[{"start":201.34,"text":"这份重要战略文件认为，中国作为新兴世界大国的快速崛起，是该地区的最重大变量。"},{"start":209.03,"text":"在柏林看来，中国对现存“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不满，正凭借强劲增长的实力挑战这个秩序。"},{"start":216.96,"text":"而德国是一个全球贸易大国，是现存国际秩序的得益者和维护者。"},{"start":223.45000000000002,"text":"为维护全球规范，德国需要加强在印太地区的介入。"},{"start":228.59,"text":"由此可见，这份2020年发布的《印太指针》，为此次德舰过台海行动提供了理论基础。"},{"start":236.38,"text":"实际上，德国外长贝尔博克在今年5月就曾表示，不排除派军舰过台海。"}],[{"start":242.57,"text":"印太地区在安全方面的紧张局势也牵动着德国的神经。"},{"start":247.79,"text":"德国外交协会（DGAP）于9月19日发布了一份政策简报，担忧台海和南海的争端可能演变为中美战争，其后果将远远超过新冠疫情和俄乌战争。"},{"start":258.8,"text":"该报告估计，中美爆发军事冲突将造成高达10万亿美元的损失，相当于全球经济总量的10%。"},{"start":267.06,"text":"德国经济也将受到灾难性影响，因为德国20%以上的贸易都发生在印太地区。"},{"start":273.94,"text":"该报告认为，如果包括德国在内的欧洲国家更关注中国的政策和行为，并与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等印太地区国家合作，实施诸如穿越台湾海峡和联合军事演习等行动，即便能部署的军事资源相当有限，也能对中国起到威慑作用，从而避免军事冲突。"}],[{"start":292,"text":"3.2 围魏救赵，策应俄乌战争"}],[{"start":295.79,"text":"俄乌战争是德国当前的重大关切。"},{"start":299.45000000000005,"text":"和华盛顿一样，柏林也认为，俄罗斯战争机器之所以能够持续运转，离不开中国和朝鲜的大力支持。"},{"start":307.77000000000004,"text":"即中国向俄罗斯提供军民两用产品，并大量进口俄罗斯油气；而朝鲜则直接提供武器弹药。"},{"start":315.91,"text":"包括德国在内的西方普遍认为，俄乌战争继续打下去对中国和朝鲜有利，因为这会牵制西方（尤其是美国）对印太地区的注意力和资源；如果俄罗斯在俄乌战争中胜出，可能鼓励中国发起统一台湾的战争。"},{"start":331.15000000000003,"text":"所谓“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岛”，这种说法在西方流传甚广。"}],[{"start":336.72,"text":"因此，DGAP简报认为，德国不能仅仅关注俄乌战争本身，不应局限于自己周边的安全问题；既然中国可以通过支持俄罗斯来给欧洲造成安全挑战，那么欧洲也可以通过介入台海和南海来给中国制造麻烦。"},{"start":352.13000000000005,"text":"从战略视角来看，德国军舰穿越台海，可被视为德国版的围魏救赵。"}],[{"start":358.33000000000004,"text":"3.3 示好美国，防止其撤离欧洲"}],[{"start":362.16,"text":"德国不仅对欧洲和印太紧张的安全形势、也对美国的政治局势深感担忧。"},{"start":368.49,"text":"长期以来，美国是其欧洲和印太盟友最重要的安全提供者。"},{"start":373.91,"text":"但如果特朗普在今年 11 月再次当选，他很可能会更积极地推行“美国优先”外交政策，要求（欧洲和印太）盟国分担更多责任。"},{"start":384.06,"text":"即便哈里斯入主白宫，美国也可能将注意力和资源更多地转向印太地区。"}],[{"start":390.31,"text":"为确保美国继续支持欧洲，柏林必须向华盛顿发出信号，表明德国正在认真对待美国的关切：中国在印太地区构成的“威胁”。"},{"start":400.64,"text":"柏林明白，中国才是美国安全与国防政策的主要焦点，共和民主两党早已就此达成共识。"},{"start":408.28999999999996,"text":"这次德国不顾中国反对，派遣军舰穿越台湾海峡，除了表明它不会被中国警告吓倒，也是向美国发出的一个示好信号，以防止其撤离欧洲。"},{"start":419.28999999999996,"text":"换言之，德国的这次行动，并非美国施压的结果，而是柏林当局的主动选择。"}],[{"start":426.12999999999994,"text":"3.4 欧亚联动，整合跨大西洋体系和印太地区"}],[{"start":431.17999999999995,"text":"DGAP报告认为，德国与印太地区的澳大利亚、日本、韩国、新西兰和菲律宾等国，不但面临共同挑战，也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因此应团结一致，反对任何改变现状的行为，如通过军事手段实施领土主张。"},{"start":446.78999999999996,"text":"报告指出，德国（欧洲）参与印太事务，不但有助于维护印太地区的和平，也有利于欧洲大陆自身的安全。"},{"start":455.11999999999995,"text":"因为这表明德国是一个可靠的伙伴，从而换取美国及印太国家继续致力于维护欧洲安全，尤其是支持乌克兰。"}],[{"start":463.43999999999994,"text":"德国久负盛名的外交家、战略家、前慕尼黑安全会议主席伊辛格（Wolfgang Ischinger）9月18日在德国媒体发表题为《未来联盟：为何欧洲更需要美国》的文章，呼吁欧美联手应对中国挑战。"},{"start":476.6499999999999,"text":"他认为俄乌战争和台湾问题密切相关，从欧洲视角来看，美国想把乌克兰问题甩给欧洲（从而聚集中国）的辩论是危险的；美国只有在支持乌克兰上显示出决心和力量，才能真正威慑中国；因为大战略总是互相关联的，如果美国削弱支持乌克兰，中国将会视之为软弱迹象，犹如当年美军从阿富汗仓皇撤退。"},{"start":499.5999999999999,"text":"因此伊辛格主张，欧美要加强协调，G7需要扩大，纳入澳大利亚、韩国以及其他可能的印太地区国家，从而保卫“共同价值观”。"},{"start":510.00999999999993,"text":"伊辛格断言，就目前形势而言，欧洲比冷战结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美国；而美国则应当明白，在与中国的斗争中，其优势在于拥有欧洲这个可靠的盟友。"}],[{"start":522.7199999999999,"text":"由此可见，德国外交协会和伊辛格都主张将乌克兰问题和台海问题联系起来，将跨大西洋体系（欧洲-大西洋）和印太地区统一看待，而不是割裂开来。"},{"start":534.7199999999999,"text":"这意味着所谓“集体西方”（The Collective West），即欧美国家和印太地区的日韩澳新等国协调行动，联手对付欧亚大陆上的中-俄-朝-伊朗。"},{"start":543.81,"text":"倘若这种主张成为现实，就将再现冷战式的阵营对抗。"}],[{"start":548.91,"text":"4.德国对华关系的结构性变化"}],[{"start":552.11,"text":"美国著名的《外交事务》杂志（Foreign Affairs）于2024年9月5日发表了一篇文章，作者认为欧洲面临来自中国的双重威胁，即中国在俄乌战争中对俄罗斯的支持，以及在电动车领域的支配地位；前者对欧洲的安全构成威胁，后者则侵蚀欧洲的繁荣。"},{"start":569.63,"text":"为此欧洲必须做出有力回应，否则欧洲不但将沦为中国的倾销市场，而且也很难说服特朗普2.0政府继续维护欧洲的安全并支持乌克兰。"}],[{"start":580.95,"text":"此文作者虽然是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的学者，但其观点却颇能代表欧洲人的想法。"},{"start":587.82,"text":"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曾明确宣称中国在俄乌战争中并非中立方，而是站在俄罗斯一边；她同时说欧盟也不中立，欧盟支持乌克兰。"},{"start":598.36,"text":"换言之，冯•德莱恩认为欧中双方在俄乌战争中至少是间接对立的。"}],[{"start":604.4,"text":"如果说过去数十年德国的对华政策一直在经济利益和价值观之间寻求平衡，在地缘政治上保持事不关己的态度，那么现如今中德关系正发生结构性的变化。"},{"start":616.93,"text":"价值观上，柏林早已视北京为“体制对手”（systemic rival）；地缘政治上，柏林因俄乌战争而对北京越来越不满；更重要的是，中德经贸合作正在丧失两国关系压舱石作用，德国倾向于认为两国在经济上的竞争性日益超过合作性。"},{"start":632.8199999999999,"text":"电动车是中国对德国经济构成“威胁”的一个最新领域，因为汽车工业是德国的支柱产业，五分之一的GDP与该产业有关。"},{"start":642.6099999999999,"text":"有鉴于此，德国工业界也支持德舰过台海的行动。"},{"start":647.2699999999999,"text":"德国工业联合会（BDI）执行董事会成员尼德马克（Wolfgang Niedermark）表示：“德国工业界鼓励德国政府尽可能维护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start":656.3299999999998,"text":"这个秩序已经受到侵蚀，但规则只有在无一例外地得到执行的情况下才是有效的，德国也必须为此承担责任。”"}],[{"start":664.6099999999998,"text":"5.总结和展望"}],[{"start":666.4699999999998,"text":"德国此次派军舰穿越台海，对内满足了要求对华采取强硬姿态的“民意”，对外配合了美国的印太战略；既威慑中国，又策应俄乌战争。"},{"start":677.1699999999998,"text":"总之，这是德国政府一次深思熟虑的行动。"},{"start":681.0999999999998,"text":"既有意识形态诉求，也有地缘政治考量，而且反映了德中关系的结构性变化，尤其是在经济领域日益增强的竞争性。"}],[{"start":690.5299999999997,"text":"德国本届政府是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三党联合执政，任期还剩一年。"},{"start":697.0999999999998,"text":"从目前形势来看，执政三党的民望都很低落，能否撑到任期结束都是一个问题，更别提赢得下届大选。"},{"start":705.4299999999998,"text":"德国联盟党（基民盟CDU+基社盟CSU）是最大反对党，如果保持目前势头，很有可能在2025大选中赢得最多选票并牵头组阁，如此其党魁默尔茨（Friedrich Merz）将担任下届总理。"},{"start":719.1899999999998,"text":"默尔茨本人及其外交政策团队（如Jürgen Hardt和Norbert Röttgen）都相当亲美，加之联盟党本就有深厚的跨大西洋传统，因此下届政府可能奉行更强硬的对华政策。"},{"start":731.7699999999999,"text":"不排除会加强在印太地区的存在，举行更多联合演习，更频繁地穿越台湾海峡。"},{"start":739.0199999999999,"text":"但德国政府长期坚持的“一个中国”立场应不致动摇，因为后果将会令德国难以承受。"}],[{"start":745.9799999999999,"text":"尽管北京难以扭转联盟党的亲美倾向，但德国政治版图正在发生重大变化。"},{"start":752.9099999999999,"text":"新成立的左翼民粹政党瓦根克内希特联盟（BSW），在德国东部三州（萨克森、图林根和勃兰登堡）最近的选举中表现不俗，赢得超过10%选票。"},{"start":764.1299999999999,"text":"而右翼民粹的德国选择党（AfD），已经崛起成为全德第二大党，在东部三州选举中得票率在30%左右，不是第一就是第二。"},{"start":773.5299999999999,"text":"如照此势头发展，AfD和BSW都将成为德国政坛的重要力量。"},{"start":779.7299999999999,"text":"这两党在对外政策上都比较反传统，主张减少对乌克兰援助，尽快结束俄乌战争，并改善与俄罗斯和中国的关系。"},{"start":789.1299999999999,"text":"因此，中方不应忽视AfD和BSW的影响力，应与德国政治力量保持全方位的交往，从而促使柏林采取更积极正面的对华政策。"}],[{"start":800.0299999999999,"text":"参考资料"}],[{"text":"https://www.nzz.ch/meinung/deutsch-fahrt-durch-die-taiwanstrasse-ist-wichtig-fuer-seerecht-ld.1848345"}],[{"text":"https://dgap.org/system/files/article_pdfs/DGAP%20Policy%20Brief_Nr-19_September-2024_6S.pdf"}],[{"text":"https://www.iiss.org/online-analysis/online-analysis/2024/05/coming-of-age-european-defence-engagement-in-the-indo-pacific/"}],[{"text":"https://www.tagesspiegel.de/politik/es-sind-internationale-gewasser-pistorius-bestatigt-passage-von-taiwanstrasse-durch-deutsche-marine-12367745.html"}],[{"text":"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china/chinas-double-threat-europe"}],[{"text":"Ischinger, Wolfgang. 2024. “Bündnisse Der Zukunft: Warum Europa Die USA Mehr Denn Je Braucht.” Tagesspiegel, September 18, 2024."}],[{"start":801.5799999999998,"text":"（注：作者是战略和国际关系研究者，微信号ChaoticGenghis。"},{"start":806.9099999999999,"text":"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start":809.7099999999998,"text":"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url":"https://creatives.ftmailbox.cn/album/001104423-cn-1728632583.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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