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者威廉•豪威尔(William Howell)和特里•莫伊(Terry Moe)在2020年芝加哥大学出版的书《总统、民粹主义和民主的危机》(Presidents, Populism, and the Crisis of Democracy)中曾悲观地预言特朗普之后的美国政治:“长期以来,统一并以民主方式制约两党总统的规范性普遍性,(目前)正在让位于一种新的规范性安排,这种安排因党派而分化……民主党人当政时,正常的总统制将会继续存在,但共和党人当政时,正常的总统制很有可能就不存在了,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是这样。”
虽然社交媒体和舆论都不断渲染特朗普的“克里斯玛式”领导力或者他的破坏性,但极少有像美国达特茅斯学院政治社会学家约翰•坎贝尔(John Campbell)2023年在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书《被围剿的机构:唐纳德•特朗普对“深层国家”的攻击》(Institutions Under Siege: Donald Trump's Attack on the Deep State)那样,提供给人们系统性和理论性的对于“特朗普后果”的深度思考。在这里,坎贝尔特别用了特朗普和阴谋论追随者使用的“深层政府”这个词,来指代各种正式的政府行政机构和制度。这里对于阴谋论略有一些调侃,那就是:这些人说的如此抽象,却对真实的政府和公务员体系一无所知。
临界点和“特朗普时刻”
2016年,人们惊讶于特朗普尽管在普选中以300多万票的劣势输给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但仍旧凭借选举团票当选总统。不仅如此,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特朗普在执政期间对于美国政治体制的冲击。在这本书里,坎贝尔主要探讨了两个问题:特朗普对于美国政治体制究竟造成了何种程度的破坏?是什么条件让特朗普能够做到这些?作者认为,很多研究特朗普领导权变化的理论,常常忽视了两点。首先是临界点,也就是什么促成了这些机会窗口。其次是特朗普特殊的领导风格。坎贝尔承认,尽管特朗普的领导力被人诟病,更不利于制定合理、稳定的政策,但当他试图利用各种临界点时,也展示了某种特有的领导风格,并且促成了事情的发生。
作者解释了这些临界点如何帮助人们理解特朗普现象和他的政治体制变革。这些临界点就如同地壳变化,一直在积蓄压力,小的变化不断积累,直到积聚成巨大压力,被突然释放出来时,就引发了毁灭性的地震。而特朗普在行使总统权力时,也打破了人们对总统如何使用权力的普遍假设,而且他的做法与以往不同。这些临界点有时就出现在制度变动的短暂时刻,有时也会出现在制度现状的对立时刻,是两种不同的相对制度的稳定或均衡时期的分界点。这些临界点来源于突如其来的外部冲击,如战争、大流行或政治经济危机。临界点也可能来源于先前缓慢发展的一些条件。这些前提条件可能涉及到制度冲突,如法律法规面临频繁挑战,或者经济结构的变化、公众舆论的演变、社会运动的兴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