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莫里斯

不做容易的事:追忆詹姆斯•莫里斯

许成钢:我曾问凯文ˑ罗伯兹:詹姆斯•莫里斯为何很长一段时间很少发表文章?凯文答:因为他不做容易的工作。

我认识詹姆斯•莫里斯(James Mirrlees)有20多年了。8月29日,詹姆斯撒手人寰,噩耗传来,我深感震惊,那种沉重的感觉一时难以用笔墨来表达。我知道他久卧病榻、重病缠身,但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有所好转,而我忙于工作和教学,奔波在世界各地,多次说过要去看他,没想到从此天人永隔,此时此刻只能用“追悔莫及”这四个字来形容。

詹姆斯是一个特别平和、温和、随和的天才,讲话不多,身材很高,腰板笔直,永远面带微笑地对待所有人。两眼放光,像是能穿透你的灵魂。我最后一次与詹姆斯见面是去年夏天,那时他同时是香港中文大学和澳门大学的特别教授(Professor at-large)。春天的时候我去他家里,他说快要离开澳门大学了,他的最后一个博士研究生要答辩,希望我做答辩委员会的成员,我慨然应诺。夏天的时候,他作为博士生的导师,我作为答辩委员会成员一起在澳门大学出席答辩活动。

通常的答辩,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挑毛病。作为答辩委员会的成员,我按照学术惯例挑了些毛病。在答辩现场,詹姆斯一点不做声。答辩结束了,那位博士生只需要对论文做小的修改即可通过。我们接受通过的结论都已经写好,字也签了,我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还有个小小的余波在等着我。

和詹姆斯一起在回香港的路上,他用绅士风度最温和地暗示说,在若干地方上,他觉得我太苛刻了(这是我对他的表达的直白概要)。这件事让我感到,他对自己的学生,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从内心里有一种保护的情怀。他还告诉我,他很快要去中亚国家访问。我们相约在那之后,在香港再聚。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别。

我和詹姆斯的友谊,既有学术上的切磋,也有个人的交往。他在信息不对称方面建立的模型,是影响经济学几乎所有领域的基础。因此,在读书时,他的工作就是我们学习的经典。他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他的研究领域和我的导师之一埃里克•马斯金(Eric Maskin,2007年诺奖得主),高度重合。这并不是偶合,因为,他们实际上都是阿罗(Kenneth Arrow)的学生。据阿罗自己说,虽然在詹姆斯的学位上正式签字的是别人,但学术上是阿罗在剑桥访问时,指导了他的论文,使他进入了信息不对称领域(Arrow, On ethics and economics: conversations with Kenneth J. Arrow, Routledge, 2017)。因此,虽然他比马斯金年长,他们是共同导师指导的,相当于同学,早在1970年代末就成为朋友。当时马斯金刚获得博士学位,在剑桥访问。自从詹姆斯获得诺贝尔奖之后,诺贝尔经济学奖多次颁给信息不对称、激励机制、合同理论、机制设计领域的学者。几乎所有人都是阿罗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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