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选择。”在我们落座时弗拉季斯拉夫•苏尔科夫(Vladislav Surkov)说，“一种是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式的。我给你菜单，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是什么。另一种是俄罗斯式的。没有选择。主厨为你选择，因为他更懂你想要什么。”苏尔科夫微笑道：“我建议选择俄罗斯式的。”
就这样，一顿充满寓言和隐喻的午餐开始了。其策划者曾经帮助将俄罗斯民主扼杀在襁褓中，代之以一出遵循严格脚本的无力、拙劣的政治真人秀，在其中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已经掌权21年，而且还在继续掌权——尽管这种政治局面带来的经济好处不断减少引发了越来越多的不满和骚动。
苏尔科夫是普京主义的创始人，也是其关键推动者之一。他是俄罗斯“主权民主”的设计师，这是一个表面开放、结果封闭的体制：举行选举，候选人竞选，投票，唱票，但每一次都是同一个人当选。
这一体制的核心理念是国家的稳定高于个人的自由，这需要有虚假的反对党，需要对媒体进行严格管控，需要设置障碍，将不被政权认可的政治人物挡在外面，作为其补偿的是真正民主的种种外在特征所带来的幻觉。
灰衣主教、当代拉斯普京(Rasputin)、俄罗斯版黎塞留(Richelieu)——人们给这位克里姆林宫的最高幕后操纵者安上了各种耳熟能详的名号。苏尔科夫从不是民选官员，却是普京背后的主要谋士，据大部分说法也是普京十余年来最亲密的政治心腹，他还策划了2014年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吞并、并继续为俄罗斯参与乌克兰东部正在进行的战争出谋划策。
取决于你相信哪个版本的苏尔科夫生平，他现年56岁或58岁：按照俄罗斯政坛的情况，他现在刚刚进入盛年。但他已经不在克里姆林宫高耸的红砖墙内，去年春天他与普京分道扬镳。他不再为俄罗斯的民主撰写脚本，他现在只是在控制我吃什么。
苏尔科夫穿着牛仔裤和套头衫，坐在莫斯科某豪华百货商店屋顶一家浮华餐厅的僻静角落里，他说他的离开是不可逆转的，离开普京的这一年让他明白了“平静的真实含义”。自从离开后，他一直远离镁光灯，出版了一些诗歌，并——他告诉我——将政治管理换成了政治哲学。
我们点了香槟（苏尔科夫说他只喝起泡酒），当五道预定菜中的第一道菜——一团淹没在松露油中几乎不可辨认的蔬菜丝——上桌时，我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何在强化民主表象的同时消解民主？
他开始回答这个问题：“苏联时代，同质性大量存在。这种同质性摧毁了苏联，因为人们需要多样性。但在20世纪90年代，我们拥有了多样性，而这种多样性当时在更快地摧毁俄罗斯。
“我曾经是文化学院的学生。我当时研究的是意大利即兴喜剧(Commedia dell’arte)。剧中角色不多：商人潘塔洛内(Pantalone)、法官塔尔塔利亚(Tartaglia)、愚蠢的仆人阿尔勒昆(Harlequin)、精明的仆人布里格拉(Brighella)、年轻的仆人科隆比纳(Colombina)等等。角色有限，但他们代表了社会的所有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