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伦敦奥运

伦敦和狐狸

胡冬:英格兰人的性格有狐狸的机警和羊的纯朴,由此生出猎人的冷酷沉着和牧羊人的仁至义尽。他们看上去阳光灿烂,却保持着捉摸不透的距离。

“无狐魅,不成村”

—-- 唐代谚语

但凡落脚伦敦的人,不管来自哪里,都会逐渐在适应中觅得并满足于一种共识,那就是在许多方面,认为他们穿越过的任何地方都与之难以比拟;久而久之,他们又发现,这座有容乃大的世界村庄既非不列颠,也不是英格兰——最好说,伦敦自身就是一个国家,是孤耸西极,傲视寰宇的岛中之岛,以其交叉的前生后世和宁可信其有的万有引力,不惜从头版头条到花边八卦,每天都向上下班的报癖和游客们制造着各种纷纭的话题。当然有一点是不变的,就是乱象的浮世绘的中心,充斥的总是轻薄而不可信的夸夸其谈,而边隅那么几句可信的悄悄话,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又会被我们当作山海经里不着边际的讹传——记得有一次,在“蜂巢'”酒吧外面,我无意听到一个矮小的老人带着威士忌的后劲跟他的朋友神秘嘀咕:英国也许是被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女人统治,而伦敦的女王,我们真正的陛下,却是一只容颜永驻的千年狐狸——Un Zorro ! Un Zorro !他咕哝出这词语的时候,一只羞涩的狐狸正拖着尾巴,在酒徒们的注视下侠女般消失于黑暗里。

老人在伦敦逍遥了半辈子,是个会以浓重的乡音背诵洛尔迦的安达卢西亚人。那天,他顶多喝多了一点,他关于狐狸的那番话也并没有引人惊讶——伦敦是狐狸的天下——这并非奇谈。据统计,在伦敦的三十三个大区生活着上万只狐狸——有这么多吗?也许有人要问,或者,远不止这么多?无论这个数字是否刺激了猎人和皮毛商的想象,在伦敦人眼里,狐狸的存在就像唐人街有那么多中国人一样合理而寻常。狐狸昼伏夜出,有跟我一样颠倒的生物钟。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的邂逅不可胜数——那一般是在午夜或子夜,当我开着车,或错过了地铁,或从就近的好友那儿走路回家,常常就会遇到它们——我们互行注目礼,若不是彼此熟视无睹;离得近了,有时我会跟它们打个招呼,尤其跟那些撒欢的小家伙。实际上,狐狸是光顾我家的常客——虽然我并不是全国狐狸福利协会的成员,但起码乐意做的,是把一些多余的肉和骨头留在外面,让它们去打发。

空灵的狐狸在伦敦的街道上奔跑和转悠,化解着金融暴政给都市带来的嚣张的戾气。狐狸才是伦敦经典而又出其不意的都市神话,是文明左右着我们的那个最深层的原型可能找到的最贴切最强烈的隐喻。低调的狐狸似乎还有一种不爱炫耀的本事:就是不管麻烦的对立面是什么,它都能够像尼采笔下的辩证法高手,使别扭到翻脸的“伦”和“敦”言归于好,转危为安,又让两者明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最后大家都存活下来,而且存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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